家访记事（二）坚强汉子的眼泪
坚强汉子的眼泪
   

      作者    飘飘一沙鸥

    在众多的家访对象的家长中，最让人难忘的是罗翔的父亲的眼泪了。这个人初看外貌，给人留下一副很粗鲁的印象：一个纯粹的社会上的闲散人员。再听他开口说话，这印象就更深了。就因为这副模样和说话的举止，他的女儿基本上不让他去开家长会，说他不会讲话。罗翔的大伯提到，那时罗翔还在桑栆中学读书，有一次他去开家长会，竟然直截了当的要求老师该如何如何教他的女儿，让人哭笑不得。回家后他受到家人一致的责备：不要以为老师都不知道该怎样教自己的学生。
据他自己讲，他做过砖瓦匠，走南闯北20多年，足迹踏遍全国28个省市，是个见过世面的人。这话我早在和他见面之前与他大哥的攀谈中已有所闻。
    今天我在九一村家访了何静以后，打听到天竺村就紧挨着，于是我穿过几条田埂就来到了这个村的标志性建筑----天竺寺。没想到我打听时所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罗翔的大伯----罗成斌，一位退伍军人，转业后被安置在秀水镇粮站，曾经担任过站长，现已退休在家，今天恰好寺庙灾后重建请他来帮忙。这位面容清瘦的老干部很会招呼人，他一听说我是来找罗翔家长的老师，就立马告诉一个骑摩托上街的路人带信给他的二弟，叫他赶快回家。
    在等候的时间，我和他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了起来，谈话中涉及得最多的就是罗翔家的遭遇，他所说的内容和我从罗翔的申请材料上读到的基本一致。
    罗翔的父母结婚后一直无生育，就抱养了一个女孩，谁知没多久就又怀上了罗翔。生下自己的女儿后，他们也没有分过生疏远近，手心手背都是肉一样地抚养两个女儿，为了避免旁人的闲言碎语，反而对抱养的老大格外迁就一些，以至于这个孩子不那么服从管教，过早的步入社会，如今刚好20岁就做了妈妈。
    罗翔的的父亲却在数年前的一次事故中伤了右手，造成残疾。那天下雨，他在当地的一位乡亲的木材加工房帮忙，一不小心被电锯将右手从腕部连根锯断，当时鲜血直喷，他连眼睛都未眨一下。任凭断掉的残肢留在泥浆里，到距离不远的镇医院简单包扎，想就此了事。他始终认为是自己不小心造成的，所以也不打算找老板的麻烦。幸好他的大哥不这么认为，听到发生了这样的事故后，连忙将断肢捡起，喊了一辆的士将他送到成都华西医院医治。由于拖延了时间，被接上的右手只有知觉，没法动弹使力气。当时木工房的老板出了一万元医药费后，负担不起，也就跑了。罗翔的父亲挺讲义气的，一来觉得哥们兄弟、乡里乡亲没有必要弄得太难堪，二来还是觉得自己当时也确实太不小心了，所以一直不纠缠别人。但是他当时就没想到自己也没有几个钱，到现在都还欠着医院里几千块钱的医药费没法偿还。
    他这个人是非常好强的，右手残了就用左手。谁知一只手的日子真的难过，生活一下子跌入低谷，不说别的，一只手连菜都洗不干净！更不用说干其它有难度的技术活了。小女儿读书需用钱，大女儿做事又不争气，妻子曾经得过股骨坏死，一旦生活条件不好，脚上的疮口就要流脓水，也是个半残的人。这个汉子该怎样才能撑起这个家？他开了个小茶馆，地处乡间，又能有多少进账呢？从此他就开始变得脾气暴躁，特别是当有人在他面前提到钱字的时候。每次女儿读书向他要钱，都要被他数落一番。很多次，罗翔都是含着泪水空手返校。
    终于，罗翔的父亲到了！他带着一些酒气，骑着一辆踏板摩托到了！这时我已等了快一个小时。我向他简洁地说明情况：需要一些他家房屋受损的照片和他受伤的手的照片。他有点激动，当即就把受伤的右手拿给我看，我摸了一下，有点冰凉，而他的左手是暖和的。我问他骑摩托车怎么办，他给我示范了一下：原来他已经将摩托车改装了，将制动把手装在左边，右手只是一个摆设。由于我还有家访安排，就问他喝了多少酒，能不能骑摩托把我带到他的家里拍几张照片。他说还行，他的大哥也说没问题，我就大起胆子坐了上去，同时叮咛他小心点。骑了两三里机耕道，取了严重受损的房屋照片后，他提出要把我送回车站，我拒绝了，其实我坐在他的车上一直都有点担心。这时他有点激动，接连拍胸口叫我不要怀疑他的车技，还告诉我他有残疾证，问我看不看，而且还说到他现在住的地方就在车站附近。为了取得更全面的资料，我又坐上了他的摩托车。不知是喝了酒，还是想亮一亮他的车技，他在宽敞的大件路上飞奔，根本不听我的叮咛，左摇右拐，还与对面来的一辆大卡车擦肩而过，吓了我一身冷汗！
    他没哄我，他现在住的家就在车站附近，是一顶帐篷，他的大女儿带着孩子住了另一顶。在帐篷的箱子里，他翻出了自己的残疾证，拿着残疾证，他又谈到了自己的家庭。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，很说了一些重复话，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读书的罗翔。当说到女儿在学校捡汽水瓶子卖的事，他突然激动起来，嗓门也高了，惹得周围的邻居都把他看着。他大声地嚷：“我知道我女子的成绩好，你们老师看得起她！我……我再没本事，也要把她供出来读大学！”同时，伤心的眼泪一涌而出……
    后来当我离开他家快要走进车站的时候，他骑着车飞快赶了上来，非要把我拉进附近的超市给我买点东西，还说现在的社会他清楚，罗翔能不能得到资助全在我身上。我坚决的拒绝了他，郑重地告诉他：“老罗，我们是志愿者，我这次来是取材料，核实情况。如果你非得这么想、这么做的话，那我就只能明确的告诉你：你家的罗翔没有希望得到资助，因为你家还有钱给别人送礼！” 他听了一愣，似乎有点不太明白。见此情形，我又告诉他：“我现在所做的，是把别人的爱心传递给你，假若你或者罗翔有感恩的心，请你记着----今后有机会再把它传给别人！”